第七三一章 简单生死(1 / 3)

陈啸伯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的生活大多很简单。

陈啸伯的大半生也不算复杂。

简单的出生,简单地继承家业。

接过父母的擀面杖,在老家镇上独立经营起馒头店。

而后简单娶了个老实本分的媳妇过门。

陈父陈母属于是老来得子,嫁出去两个女儿只有年关时偶来探亲。

二老身子骨并不好,才看着儿子成家立业,还没抱上孙子、享受几年安生日子,便携手入了土。

陈啸伯十八岁时已不得不和发妻相依为命。

发妻贤惠温柔,身子却偏柔弱,嫁入陈家后,被陈啸伯悉心呵护了三年才怀上陈家子嗣。

不料孩子尚未出生就出了意外,陈妻一次出门买菜遭一伙过路盗匪欺侮,一尸两命。

从那天开始陈啸伯眼前的世界就变成灰暗的。

他想不通老天爷为何如此对他。

不太会喝酒的他买醉一年,败光家底。

没钱买酒喝了,他想到出家。

可还没走出五十里地,就被正在征兵的官府给强行带走,去守离家五百里外的中州北部边关。

或许对于那时的陈啸伯而言,军营委实是个可以抚慰伤痛的好归宿。

陈啸伯在那待了十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争不抢,竟被不声不响地提拔成了一名百夫长。

而后便是那场烽火连天的外夷大乱。

许多人死去,陈啸伯活了下来。

又十年过去,陈啸伯熬成了城关主将。

接下来三年间,陈啸伯碰上了近十起瓦剌军规模不一的扰袭抢掠战。

在他稳健地主守后战策略下,未吃过一场败仗,也未拿下过一场胜仗。

总之,中州方面的损失不过数个兵卒、数匹战马,瓦剌则数倍于中州,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啸伯不说有多大的功劳,至少苦劳不可否认。

然则他并未受到过任何嘉奖,甚至在第四年时被弹劾撤职

原因是敌来畏战有失中州军血性,敌疲不打、敌走不追乃放虎归山留后患之大过

这因果很可笑。

但在朝堂之上,这般事屡见不鲜,大家伙见怪不怪,就不觉得可笑。

自然也没人会去笑话陈啸伯。

不过老实人陈啸伯似乎从未将这些身外事放心上。

他的心自我封闭久矣,即便是十数年间面对边关战事也没能让他重燃热血。

免职令下来,他什么都没争辩,也没有任何心思起伏,就收拾东西一走了之。

当年有人慧眼识人把陈啸伯提拔成百夫长,后将之任命为守关主将,这时候也有第五侯站出来为陈啸伯据理力争。

争得个至少能养老的平海郡闲职。

初时陈啸伯在平海郡踏踏实实过了两年闲散日子。

后面他便发觉有越来越多人,越来越位高权重之人开始亲近他重用他,给他资源供他带兵练兵。

陈啸伯不愿牵涉到各种是是非非里,但也不愿得罪人,朝廷要啥他能照做便照做。

至于站队的事,他从不表态,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待着。

了解陈啸伯之人显然都知道其脾性,没有过分紧逼,而是放任自流。

神风营顺风顺水地被陈啸伯训练成型。

首次亮相便是在今年三月三中州武林的百花大会上。

只不过彼时战梨花与傲骨嗜血团锋芒更盛,神风营便不那么显眼。

一如陈啸伯对手中所掌握的利器并不以为意。

毕竟他没有野心、没有追求。

因为他所在乎的人都已离去多时。

直到某日睡梦中,他的梦里突然出现了个女人,他的生活开始出现了变化。

那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和他的发妻居然如出一辙

都喜欢海棠花,都爱穿绣有海棠的长裙

陈啸伯以为是自己思念成疾有了这春夜幻梦。

可接下来每天,那如同他发妻一般的女子夜夜都来梦中赴会。

他虽起疑心,可不喜过问事的老实性子也教他没法将心中疑虑诉诸他人。

于是乎,女子每天夜里带给他的温纯与依恋感,让他放下了所有戒备。

哪怕他已反应过来那女子不是发妻,但只要感觉一样,便都无所谓。

有一夜,陈啸伯鼓起勇气问她,该怎么称呼她。

她说当然是喊她夫人。

陈啸伯称是,并难得地自作主张在前面加了两个字。

虽然女子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在夜里造访陈啸伯的梦境外,几乎没在营中露脸过,但从那天起,神风营军兵们还是慢慢知晓军营里多了位海棠夫人。

年逾五十、不苟言笑、不近女色的老将军枯木逢春、铁树开花。

这是件怪事。

也未尝不是件好事。